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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 晚间，打电话给妈妈。刚聊一会，就听到爸爸在那头说“好了吧，好了吧。说多久了，留点下次再说。”我莞尔，爸爸话少，问他什么总是说好，说两句就挂电话。不然就他先说，说完把手机给妈妈。跟妈妈却能聊很久，大大小小的事情。听到妈妈说她跟我三姨结伴去县城的大舅母家了。我连忙问她，大舅母身体可好的？妈妈告诉我，舅母的身体很硬朗，中午还做了一桌子菜。就是她执意回来，没有留宿，大舅母有点不开心。妈妈又说，她走的时候，大舅母还给她打包了一些水果点心，还有什么零碎。我不禁偷笑，妈妈语气里都有点炫耀的味道。一种大舅母很在乎她的满足。
 

       我笑着说，大舅母快要过生日了，怎么不等她生日在下去的。妈妈惊异于我记得这个日子，又解释说大舅母可能会“躲”生日，我心里了然。我自然记得，虽然有时候到了时间我又忘记问候，但是我一直记得大舅母的生日。众多亲戚中，我和弟弟从小最亲近的就是大舅母。她不仅仅是大舅母，更是一并承担了大舅舅，甚至姥姥姥爷的角色。妈妈年幼的时候，姥姥、姥爷先后离世。是大舅大舅母抚养妈妈长大。妈妈回娘家就是回舅舅家，而我从来不说去姥姥家，只会说去舅舅家。在我七岁多的时候，我清楚记得是我上小学的日子，大舅舅因病逝世。从此，我只喊大舅母。因为那是还年幼，大舅舅给我留下的记忆是零碎的。他有一年来我家，我被自行车带倒磕伤了下巴，是他带我去河边找妈妈。还有就是他在病中，手术后坐在藤椅上的样子。大舅国字脸，身材魁梧，很是气派。他逝世妈妈极难过，参加完他的葬礼回来，还是会经常会默默哭泣。妈妈悲凄带泪的眼睛提醒我大舅舅永远不在了，虽然我还小，但是看到妈妈的泪水，便潸然泪下。

       大舅母一直跟表哥表嫂住一起。一晃，时光悠然过去了二十多年。大舅母一家从小村庄搬到镇上，后来又搬到县城里。只是，无论他们去了哪里，我们对大舅母尊重和依恋一直没有改变。往昔，我有时候整个暑假都在大舅母家里，哥哥嫂嫂上班，我就跟着大舅母上山下河。一路听她讲过往的故事，关于大舅舅，关于我母亲，还有其他。有次我们在河边扯稞子，我在河床拔了一颗不知名的植物。长了很长很多的根须，在水里洗净，纤长白色绒绒的一丛。我跟大舅母说，像老头的白胡子。她开心地笑起来，笑了很久很久。那是我记忆里她最生动最开心的笑。她还跟我说我很小时候的趣事。说我两三岁的时候跟着爸爸去她家，爸爸在田里踩草，我就在田边顶着大太阳守着，不离开一步，眼睛就追着爸爸，要是强行抱走就会哭。我愕然，我曾经那么黏糊爸爸吗？虽然我一点印象都没有，但是也会在脑海里脑补那样的画面。很多年以后想起，会自觉在脑海出现一个泫泪欲滴的自己紧紧看着稻田里的爸爸。甚至稻田的位置都记得。不禁觉得大舅母灌输的记忆太强大。

       我中学在上土市镇，离大舅母家不远。每个星期会去她家换洗衣服并炒两瓷缸菜。这样的事情持续了多年。等我上大学，弟弟也就去了镇上读书，接了我的“班”。多年如一日，大舅母对我们永远是热情而周到，在她家我们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轻松自在。所以我们最是喜欢去她家，每次去了就像一个尾巴跟着她转，听她讲那么过去的事情，还有现在的变化。而且在我的求学路上，她给予了许多的帮助和支持。从某种意义上，大舅母的仁爱和睿智，还有哥哥嫂嫂对我的关爱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。

       此般种种，我跟弟弟对她有着深厚的情感，同时也视哥嫂如同手足。家人都知道我敬重大舅母，出嫁后也是一样。虽然工作在外回去的少，但是只要回家总会找个时间去看看她，哪怕只是去看看。弟弟也是，回来总是要先去看看大舅母，这都成了习惯。记得弟弟结婚，婚礼中特意表达了对她的敬意和感谢，彼时我抱着儿子默默，心里也是把我所有的感谢和祝福都悄悄传递。

       我年少的时候胃口很好，感觉那是食物匮乏的年代，一年四季也不过青菜萝卜，很少有肉类。但是在大舅母家里，总能得到味蕾和胃的满足。有时候就用半大的盆子吃饭，自己吃着都觉得不好意思了。大舅母总是安慰说，长身体的时候就是要会吃。于是也就心安理得地吃得香甜。大舅母用一贯的从容和慈爱，保护我年少时代羞涩的自尊和成长。

       那时候每次去大舅母家，她总是变着花样做点什么菜给我吃。有次大概是暮春时节，大舅母洗着菜突然出门向着远处望。她努力的伸着脖子，蹙着眉，一会又缓缓松开。她高兴指着菜园子的方向，说，有香椿芽头。几棵香椿在在远处的菜园子边，大概有三四百米的距离，我是近视眼看不清。也不知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，大舅母是怎么看清的？那次，我吃到香喷喷的香椿煎蛋。暮春时节，香椿不是最香嫩，但是这道菜肴却永远的停留在我记忆的味蕾。我想我永生不忘吧。

       记忆中香椿树，树干笔直，羽状复叶，树形和树叶都很优雅。香椿香气强烈，有人不喜，但是也有人酷爱。而我，我想应该是在大舅母家学会吃香椿的。到现在我依旧喜欢，每每我自己做这道菜肴的时候，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来远方的大舅母。记得年初我去看她，走的时候我，揽了她的肩头。她身上有着沾染了阳光的温暖和厨房里馨香的味道，一如往昔。我不觉动容，心里默念愿岁月静好，大舅母能幸福安康。

       庄子的《逍遥游》里说到“古有大椿者，以八千岁为春，八千岁为秋。”想来，香椿是长寿之树。于我，或许大舅母也是一株香椿树，在她的岁月里释放着她的芳香。在她生日的这个美好日子里，我在远方遥遥送上祝福，愿她如香椿永寿！